镜飞彩:没有我miss不了的音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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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卧云:

  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妈妈的同事家玩,她家比我小一岁的儿子打我的脸踢我的肚子抓我的头发,把我带来的书撕坏然后哈哈大笑。


  妈妈说,让着他,他比你年纪小。


  晚饭时我问妈妈的同事,阿姨,我被撕坏的书,您和您儿子会赔给我吗?


  妈妈连忙跳起来,一把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再说;阿姨愣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了:


  “哎呀,姐姐,你这孩子可真精明——”




  弄坏了别人的东西,难道真的不需要赔偿?


  在那对母子的笑声和母亲尴尬的赔笑里,我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六岁的时候我上小学,同班的女生把我的笔袋刮到地上,我要她捡起来并向我道歉,她不但不,还放声大叫说我欺负女生,体育课回来在我的水杯里吐口水,被我抓了个正着。


  我问她为什么,她反倒大哭,叫来了老师。


  老师找来了我的家长,说我不懂得和同学相处。家长在老师面前狠狠打了我,我自觉委屈,反问道,那她刮掉我的笔袋,就不需要道歉?


  “道歉?你多大的小孩啊,凭什么给你道歉?”家长恶狠狠地揪着我的耳朵。


  “可是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


  “她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老师拍拍我的肩膀,温和地说,“再说她是女生,你是男生,你应该让着她呀!——你的笔袋坏了吗?也没有呀。杯子刷一刷还能接着用呀!”




  走出办公室我捂着半边耳朵,听到教室里一群女生正安慰那个往我杯子里吐口水的女生。见我走进来,他们都朝我吐舌头。


  我把课桌搬到了最后一排,不想看见她们。


  她们放肆地笑着说我怕了。


  然后把我的笔袋高高举起来,当着我的面摔在地上。




  “噢——噢——欺负女生的男生挨打咯——”








  那之后除了我妈和我姐,我再没和任何女生说过话。








  我在教室后排坐了三年。九岁的时候新班主任通知我的家长,说我个性太阴沉,和同学都搞不好关系。


  家长和老师解释了原委,老师把我和当年那个女生一起叫进办公室。


  “那点小事还记着?你怎么这么脆弱!”


  老师在我背上使劲拍了一把。


  “去呀!你是男生,主动点!和女生拉拉手!矛盾解开了就没事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女生也已经伸出手来。


  她们都看着我。


  我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天旋地转一切都尖叫起来,好像有一盆水在我头顶打翻把我淋了个冰凉湿透。我我的衣服变得沉重身体变得僵硬似乎办公室窗外有无数人站在那里朝我吐舌头。


  我听见笔袋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冲出了办公室。




  “哈哈!还害羞了!小娘炮!”


  意识完全散失的最后一秒,我听见老师的声音。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我问姐姐,姐姐,女生都是娘吗?都会被称为娘炮吗?


  姐姐却皱起眉,反问我:“娘炮这个词,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的老师。”我说,“她说我是小娘炮。”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姐姐和妈妈在吵架。姐姐说应该找我的老师谈一谈,怎么能给孩子灌输这样的性别概念;妈妈却认为没有什么,男孩就应该阳刚,唯唯诺诺的不就是娘。


  姐姐说女孩子也可以阳刚,妈妈说那是不正经。




  “再说了,他不就是个小娘炮?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从小就事贼多,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大气!和小女生一样……”


  “小女生也有大气的吧!”


  “女孩子家家,大气是什么好事?能过好日子?——我看你们姐弟俩换个壳得了,一个个都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都不让我省心……”




  姐姐回到房间时,我正在穿姐姐的卫衣。这件卫衣是粉红色的宽松款,穿在我身上,正像条连衣裙。


  “姐姐,我们以后换衣服穿。”我抬起头,看着满脸诧异的姐姐,“这样你就像男孩子了,我也像女孩子了。”


  姐姐却摇摇头,把我搂进怀里。




  那一年姐姐十四岁。她和我讲过,她在班里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那个男生喜欢她穿粉色卫衣。




  所以我以为女生都会为了男生穿粉色卫衣。








  十一岁的时候我们学校举办运动会,他们说带我去搬东西。搬东西一向是男生的职责,我很开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甩掉“娘炮”的帽子。


  然而他们却把我锁进了器材室里,说运动会这样的场合,一定不要让我出来,不然别的班看见我们班队员里有一个娘炮,会给我们班丢人。


  器材室里很黑,我拼命地敲着门让他们放我出去,他们却笑着越走越远,说:“害怕了吧?果然是个娘炮。”


  我没有看到运动会。直到运动会结束,老师们把器材搬进来,我才从这里出去。


  “你说你一个小男生,还能被关这么久!”


  强壮的体育老师拍了一把我的头。


  我只觉耳边嗡嗡直响。




  回到家姐姐问我,我去看你了,你怎么没参赛?


  我说,因为我被关在了器材室里。




  第二天我又听见姐姐和妈妈在吵架,妈妈看见我走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没用,还能被人关进去?姐姐说这怎么能怪他!这应该怪他那些同学!妈妈说小孩子闹着玩的事计较什么?……




  这一年姐姐已经留起了长发。她正在私下里和她初中时喜欢的那个男生交往。


  她没有告诉爸妈,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十三岁的时候我也上了初中。和我一个小学升上来的同学竞相转告,说我是个娘炮,大家都不要和我玩。


  这话很快传进老师的耳朵。我的家长第三次站在办公室里,老师说都上初中了,男生怎么也该开朗点,家长应该多开导开导。


  家长忙不迭地答应着,走出办公室门后,却只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我真不让人省心。


  我还是小娘炮。还要再当三年的小娘炮。








  十四岁的时候我也有了喜欢的女生。她坐在教室第一排,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喜欢笑喜欢说话有很多朋友,连吃午饭的时候都被许多人簇拥。


  她穿粉色卫衣也很好看,但我不希望她只穿粉色卫衣。因为她穿什么都好看。


  可她也有喜欢的男生。那个男生喜欢她带黄色蝴蝶结。她从此只戴黄色蝴蝶结。


  我有些难过,我希望看到她永远好看而不是只为了迎合某一个人。








  然而我是没有什么资格难过的。十五岁的时候我被她和她的男友在水房里打了一顿。有同学在我书包里翻到了我的日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高声宣布了我的稚嫩的“爱情”。


  她站起来,捂着嘴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只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她尖叫一声冲出了教室,临走前把她的笔袋砸在了我脸上。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我也依然记得这样的心情。


  我没想到我的感情会给她如此之大的打击。


  所以在她和她男友不停地踢打着我的脸时,我并不反抗。




  “不是什么人你都配喜欢的!记住了吗,娘炮?”


  这不是她男友,是她亲自对我说的。


  她男友冷笑了一声。


  我只是点点头。








  十六岁的时候我上了高中,而姐姐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她自上了大学就不在回来。她还和她的男友在一起。


  为了庆祝我考上重点高中,父母办了一次谢师宴。她这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她已然留起了温柔的披发,穿着粉色的纱裙。看见我,她只是笑笑。


  “越来越像个男孩了呢。”


  我看着她向服务员提出只喝矿泉水以保持身材的要求,有一瞬间想问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姐姐。








  十七岁的时候我不再被称为娘炮,可为了不被再次加害我只有永远保持沉默。


  因此也没有人喜欢我。我的初中同学和他们的新同学介绍我时总是说:“一个怪人……”


  好像我天生就是这样子一样。




  我偶尔还会斤斤计较,会把教室后排的扫除工具摆得整整齐齐。于是同学们猜测我是有精神疾病,比如自闭症,抑郁症,因为这两种人往往比较偏执。我说我没有,再说本来教室里的工具就应该被摆齐,他们就都不再说话,却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面面相觑。




  “真是立整,跟个娘们似的……”


  果然,上课铃响起时,我听到了这样一句。








  十八岁的时候,我杀了我的姐夫。


  那个从初中开始我姐姐一直喜欢的人,他把我姐姐留在身边而又与其他女孩接吻。他嘲讽我的姐姐,强迫她留起长发化起妆穿上她不爱的粉色衣服,而后又说她胖和显黑。


  他说她是他的女友,除了他这世界上再不会有谁爱她。姐姐对他一切顺从,包括从高中逃课从大学退学从子宫里硬生生地敲碎并流出那已有三个月的胎儿。


  而当我的姐姐躺在手术台上时,他正在和其他女孩留恋于在床笫之间。他要我姐姐自己去打胎,他说女人应该独立坚强。


  我把他的头像敲击胎儿脆软的骨头那样敲碎。


  他也倒在血泊之中,像垃圾桶里的胎儿。








  警察带走我时,我没有丝毫恐惧。母亲在身后哭喊哀求着说这孩子已经没有父亲了,他很可怜,他不是故意的,我们家也不能没有后,我们可以拿钱,求求你们放了他。


  我却没有挣扎。


  我只是回过头,看着妈妈和姐姐,她俩都已满脸是泪。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姐姐的头发已被风吹乱了。她也来不及整理,只是哭着嘶吼道。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里竟没来由地轻松起来。笑容也浮上我的嘴角:








  “我现在……像不像个男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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